雨宫夜雨@跑路了

Day3(上)

前篇：Day2(下) 

纯那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工作的场所会来coser这种事，实际上她也只是想过，并没有盼望过，但她现在却迫切地希望这间酒吧来的客人是一位coser——而不是穿着校服到酒吧的中学生。

「……」

「……」

甚至，这位客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吧台对面，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好吧，纯那虽然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这位客人不是犹豫着要不要点酒但不好开口的样子，但她或许更对这种沉默而尴尬的氛围感到不适。

（要从天气开始说起吗……不对，我是哪里的英国绅士吗，这样只要一句话就会结束了吧……）

不知不觉间纯那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中的一段：双方恰似在悠哉自然地“对话”，实际上只是双方都在进行没有营养的自言自语。而现在的纯那觉得如果自己不说些能够让对方打开话匣子的事，情况就会发展成如同那部小说中描绘的场景一般尴尬。

明明她作为调酒师，和客人聊天（不管是新来的还是熟客）是她工作中的一大乐趣，现在她却得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与客人开口，或者……

换个思维？

（为客人献上饮品才是我的本职……吗……）

纯那从吧台后面的柜子上拿到了一个瓶子，那个瓶子没能被频繁地使用，不过因为打扫工作做得很好，瓶子上并没有积灰。

不过这瓶子会被长期放置，原因可能主要在于没什么客人知道这东西吧，毕竟是连“菜单”上都很难看见的文字。

没有用上平时的酒杯，纯那将这瓶饮料倒入了普通的方形玻璃杯中，甚至特意加了几块冰块，随后将杯子推向了坐在对面的客人。

「请用吧。」

纯那尽量柔和地说道，以免得变成机械化的服务生。

「诶……?」

「啊，这杯算我请你了，只不过这杯乌龙茶不含酒精，请别见怪。」

「啊、嗯，谢谢……」

对方有些慌忙地接过了装着茶的杯子，但很快最调酒师话中的一词起了反应，

「酒精？」

（……啊，果然吗。）

她早该想到的，明明这个问题纯那都快对初次来的客人回答腻了，她却还是没有立刻意识到这点：不管是氛围还是设施都与普通酒吧相差甚远的这里，经常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间酒吧……而现在，这位疑似高中生的客人，很可能也不知道这里只一间酒吧。

那么，还是说出那个答案吧：「这里是接受认证的正规酒吧……」

「诶、啊、诶都……」

穿着校服的客人小姐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间酒吧有飞镖，有没人玩而且好像没开着的街机，还有关着的电视……以及吧台上的猫。

「这里真的是……酒吧……吗？」

纯那点了点头。

「那个……总觉得，和印象里的酒吧，有些不太一样……」

「经常有人这样觉得……强调这里是一间酒吧几乎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

纯那叹了口气。

「嗯……但是这里——比我想的酒吧要更加，令人舒适。」

穿着校服的客人微笑着说道，

「啊、但是我没有去过别的酒吧……那个……我还没满十八岁所以……诶都……」

「没关系，未成年踏进酒吧并不违反什么……不过我并不会在给你的饮料里加上酒精。这杯乌龙茶也是完全的无酒精饮品，你可以放心一些。」

「啊……嗯，谢谢，调酒师さん。」

看着这位未成年的客人终于放松了下来，纯那也终于进入了平时和客人交谈的状态，不过这位客人本不应成为酒吧的消费者，对于酒吧的收益来说，员工的纯那也不应让她久留……可纯那并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的调酒师，阅人无数（虽然无数只是夸张）的调酒师小姐即使是身处尴尬也不会看不出客人的心情，再加上纯那也喜欢和客人聊聊天这点，大概这位未成年的客人不会被轻易放走了吧。

「那么……我该怎样称呼你？」

「梦大路栞……です。」

（总觉得有听过类似的名字呢……是姓氏吗……）

「好的，梦大路さん。」

尽管一时间想不到在哪听过类似的人名，但纯那的职业修养不会让她轻易陷入思考而不顾客人，就算这位客人是不会在酒吧消费也不该在酒吧消费的未成年少女，

「梦大路さん你似乎因为什么事而感到郁闷呢……」

「果然看得出来吗……」

栞叹了一口气，她自己也能想到沉默……或者说尴尬让自己的情感表现得多么明显。

「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吗？」

纯那向自己人生的后辈问道。

「……」

随后二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但没过多久纯那就主动再次开口道：「不想讲的话也没关系的，梦大路さん……」

「柚子醋……」

「诶？」

突然从栞嘴里吐出的词语，让纯那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直以来喜欢的柚子醋的厂家……倒闭了……。」

「……那还真是不幸啊。」

纯那不是不能理解，像是喜欢的出版社倒闭了，或者说每天都去的早餐店突然关门了之类的事，纯那也经历过，虽然书还有其他出版社会出，早餐也能找别家的早餐店，但一直以来喜欢的、成为了惯例的事物在某日消失后，总忍不住会感到沮丧……这都是正常的。

「然后姐姐她……姐姐她隔天就拿了一瓶没见过的柚子醋来了！隔天就！」

「诶？」

哦呀哦呀看来事情有些超出成年调酒师的预料了啊。

「明明姐姐她前几天还在梦里说着非那个品牌的柚子醋不可！」

「梦话也柚子醋！？」

「但是现在都是在梦里说她那天拿来的柚子醋了！太快了吧！移情别恋得太快了吧！」

「嘛……寻找替代品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吧……」

纯那试图安抚这位明明喝的是茶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醉了一样敲起了吧台的中学生，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觉得安抚客人优先，纯那已经大声喊出『一般来说谁会在梦里说柚子醋啊！？』来吐槽了。不过也不知道是纯那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已经把话喊出来了，栞很快恢复了平静……准确来说，恢复了之前的失落，不过没有沉默。

「我也……明白这件事。」

栞叹了口气，看着茶杯中的冰块与自己的倒影，

「这应该是……一件喜事才对……但总觉得期待了和姐姐一起去寻找新的柚子醋的自己像是笨蛋一样……什么的……」

「这样的想法也没有错，想要和自己的姐姐亲近都是很正常的，梦大路さん。」

（虽然这话轮不到从小到大几乎没和家里的姐姐们交流的我来说就是了。）

纯那这样想到。

「以前……我和姐姐还天天待在一起的。但姐姐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会回家住了……」

趴到了吧台上，栞泄气般地说道，

「我和姐姐差了两岁……我至少还要过两年才能升入大学，所以……稍微有些寂寞呢……」

「……。」

纯那没能说出什么，但她忍不住摸了摸这位中学生的头。其实我们说栞是中学生，不如说她是一位惹人怜爱的美少女更恰当，在这个瞬间，连纯那都萌生出了想要再请这孩子一杯的念头……当然，是无酒精的那种。

「……谢谢，调酒师さん。」

栞微笑着说道。

「这没什么的，梦大路さん。要再来一杯吗？我会请你的。」

「不，不用了……」

再次坐起来的栞陷入了沉默，但脸上仍带着微笑，纯那不难从栞稍微皱起的眉头看出这位少女正在思考着要说什么，因此，纯那也陪同栞不做声响，率先打破沉默的注定是栞……或者除了栞和纯那以外的第三人……也可能是猫。

「其实……」

而正解是最简单的。

「今晚有姐姐社团的巡演，应该是在这附近……诶都，虽然是附近，实际上还是有些距离的……没有这么……诶都……」

「偏僻，对吧？请不要顾虑，我们店有自知之明的……」

看着栞犹豫不决的表情，纯那苦笑道。

「嗯……。然后，我也从姐姐那边拿到了票，但是……我，没能去看——现在已经快开演了，吧……」

栞看向了纯那背后的电子钟。这电子钟到底是有多合时宜啊。

「我……又觉得寂寞，又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姐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了。但是，但是我也知道这样一直逃避下去是不行的……调酒师さん觉得，我要怎么做好呢……？」

纯那露出了无奈，但似乎又带有些许欣慰的笑容，说道：「去直接告诉梦大路さん的姐姐如何？」

「诶？」

「——梦大路さん的姐姐，在找到新柚子醋以后就告诉了梦大路さん不是吗？也就是说，梦大路さん的姐姐虽然在上大学以后不怎么回家住了，但同样在想着梦大路さん你。所以，既然梦大路さん感到寂寞了，就直接告诉梦大路さん的姐姐怎样？」

（这话可真不配被我说啊……也不配被这家店的boss说呢——）

这样想到的纯那不自觉在心里笑了起来。

「诶……诶都……直接……吗？」

「嗯，直接的。但在那之前，梦大路さん应该去好好见梦大路さん的姐姐才行吧？」

纯那顿了顿，明示道，

「现在赶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进场吧，梦大路さん……」

「……」

栞咽了咽口水，

「我……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梦大路さん。」

「嗯！……啊。」

刚站起来准备向门口走去的栞又回过头来了。

「怎么了？」

「调酒师さん的名字……」

纯那叹了口气，笑着说道：「星见纯那，哦。」

「……嗯，谢谢，星见さん！また今度，です！」

「……欢迎下次光临。」

『这可不是说被人知道未成年人往酒吧里跑会很变得很麻烦的时候啊……』纯那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随后当栞离开了酒吧不到三分钟后一位熟客走进酒吧看见了吧台上只剩下冰块的杯子快速走到了调酒师面前。

「也许是我搞错了也说不定，难道……星见さん真的给中学生上酒了吗……？」

「不不，天堂さん，再怎么说我……这间酒吧也不会做这种事的吧……这杯只是茶，只是茶而已！」

「茶……」

真矢仍然用怀疑的眼光盯着空杯子。

「茶。」

而纯那则是再次强调了事实，

「那么天堂さん今天也是从Cobalt Velvet开始对吗？」

并试图转移话题，

「嗯，还请麻烦星见さん了。」

而且成功了。

★

「说起来，大场さん今天不在？」

收下了被推来的Cobalt Velvet，真矢注意到了这点。

「她说她会晚些回来，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我那位BOSS回来得比较晚的话，也许我连休息时间都只能在吧台和这只猫共度了。」

（诶……等等）

纯那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天堂さん只是坐在这里就能看出なな不在？」

（明明因为这里看不见办公室所以我有时候连なな出去了都没发现……）

「我只是在套话而已。」

真矢平静地道出事实。

「可要是なな在的话，天堂さん的套话不就显得很怪了吗？」

「那只能证明，我猜错了而已，而事实是，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纯那叹了口气：「好吧……可天堂さん既然是推测，就该有一定的证据吧？」

「证据的话……」

真矢的目光在最终停在了纯那身上。

「?我?」

「对，星见さんです。」

「虽然我觉得不太符合天堂さん，但如果天堂さん回答说因为我已经告诉你なな不在的话……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骗进逻辑错误中去。」

在数学上也没犯过！纯那在心里这样补充道。

「啊哈哈，当然不会是这样了。我只是发挥了作为常客的优势而已……恐怕不只是我，其他的常客也或多或少能看出来吧。」

「……你是说，なな在和なな不在时候的我有区别是吗？」

真矢点了点头。

「是什么？」

「嗯——」

闭上眼思考的真矢在纯那用『盯——』的眼神看着不到三秒后再次开口说道，

「请给我一杯Fringe Weave，好吗？」

「……。好的我明白了。」

发出如同机械般的声音，纯那开始往摇酒壶中倒入原料。

（『就如同着一勺糖喝下无水酒精』……。）

不知道为什么，纯那想起了对这酒的描述。

而结果，将酒杯推给了真矢后，纯那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把我灌醉的话，说不定星见さん就能从我的嘴里听到答案了呢？」

「调酒师不应该灌醉客人，除非客人自己要灌醉自己……好吧，只是如果天堂さん在这里醉倒了的话，我要承担的后果还挺麻烦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那还真是遗憾呢。」

真矢笑道。

「实际上你也不该灌醉自己吧，天堂さん。要是让别人看见演员的天堂真矢在酒吧醉倒了的话……新闻应该不会放过这种消息吧？」

「那星见さん大可安心，那些媒体比起我，有更在重视的人，像我这种小人物，他们可不会在意……自然，也不需要他们在意。」

一种不同于先前的笑在真矢脸上出现：尽管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纯那就是能感到『不同』。

「好吧，天堂さん……不过，你确实把刚才点的两杯酒都喝完了。」

「是的。所以星见さん，差不多到了最后一杯酒了。」

「Bleeding Jane一杯——」

这里只有纯那一位调酒师，可她莫名想要模仿在餐馆里对厨师说顾客点单的服务生，于是她真的这样做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往摇酒壶里倒原料。

（我在做什么呢……）

★

在送走了熟客以后，一个到了门口突然加速的脚步声开始在酒吧回响，纯那在感到了既视感的同时说出了「欢迎来到「刚才出去的人是天堂真矢さん!?」

好吧，被打断可真是惯例。

「是的，天堂さん是我们的常客……露崎さん，你还是先坐下吧。」

看着那对直直竖起的『猫耳』，纯那就能明白这位Cat Boomer是有多兴奋了……好吧，就算不看也能明白。

「啊……好的。」

在调酒师的建议下记者坐到了吧台椅上，但那对凸起物完全没有冷静下来的样子，这让真昼在坐下以后

「天堂真矢さん是这里的常客吗!?」

的言行和拍了吧台的行动也吓不到纯那了。

「没有工作的话，她常来……至少三年前就是这样了。」

「是、是是是是、是这样、啊……啊……」

不知道是稍微冷静了还是更加不冷静了，在听到纯那的回答后，“猫耳”不像刚才那样竖得高高的，却在微微地颤抖着……连真昼的声音也一起颤抖。

「露崎さん对天堂さん是……」

「我是……以前开始就有在看天堂真矢さん出现的各种电视剧和电影——」

「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工作吗？」

真昼摇了摇头。

「遇见天堂真矢さん出演的电视剧已经是我成为记者之后的事情了……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天堂真矢さん出演的并不是主角，戏份并不算特别多，却意外地吸引人……回过神来，我就已经找各种天堂真矢さん出演的作品了……」

「这样啊……」

（果然天堂さん很厉害呢……）

「那么露崎さん要来一杯吗？」

纯那想起了自己的本职。

「不……其实我现在就要赶去一个会场……」

而真昼也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嗯……好吧，不过我也到了休息时间了。也祝露崎さん工作顺利吧。」

「嗯！」

这样说着，真昼又用与进来时完全的速度（要说快了还是慢了，那我的回答是慢了）走出了门口。

纯那抱起了刚才开始就因为各种声音被吵醒的三色猫，说道：「看来我休息时间只能和你过了啊，み。」

（也许只是我和我自己而已呢。）

因为み和me的同音，纯那忍不住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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